又是一年收棉時。“猴性”十足的棉價,再次挑動著棉農、棉企敏感的神經。
伴隨著近年來棉價的起起落落,山東主要產棉區的種植面積以年均10%的速度遞減,而下游產業的寒冬,又讓本已脆弱的國內棉花市場雪上加霜。寒流來襲,面對令人“揪心”的棉花,無論是棉農,還是棉企,都在面臨著艱難的抉擇。
棉農,歉收又逢價低,只能選擇“抻”著不賣
進入初冬,大片棉田里只剩下帶著枯葉的棉稈。
在山東省濱州市惠民縣麻店鎮,擁有1515畝耕地的西劉村每家每戶都種棉花。今年8月份的一場臺風,使已經結鈴的棉花大片倒伏,收成受到嚴重影響。
“往年一畝地能收個450斤以上,今年畝產還不到300斤。”村民劉克種了27畝棉花,收獲的籽棉堆滿了大半個屋子。“都在這兒了,價格也不合適,再抻一陣子看看情況吧。”
2011年,新棉上市的開秤價在3.6元左右,而今年達到了4元錢。雖然價格比去年高出不少,但“抻”著不賣的不只劉克一家,更不是惠民縣獨有。毗鄰的淄博高青縣,棉農“抻”著不賣的情況也非常普遍。盡管棉農們都清楚,籽棉存放得越久價格可能越低,但對成本的考量,加重了棉農對“好價錢”的心理期待。
在高青縣唐坊鎮石家村,51歲的棉農石剛用“水漲船低”來形容目前的棉花市場。在他的種地日記上,清楚地記下了種植成本:施底肥(二銨一袋)360元,追肥(尿素40斤)80元,耙地80元,播種50元,澆水200元,薄膜80元,打藥(加拌種用藥)200元,不算人工成本,一畝棉田的投入為1050元。
石剛算了這樣一筆賬,同樣的一畝地,種植小麥玉米的成本僅為500元,種植芹菜成本為2870元。“糧食、蔬菜的收益每畝分別為1000元左右和2000元左右,棉花卻只有500元左右,種棉花比較效益太低。而且棉花從4月開始播種一直到11月收獲,費時費事,種了棉花就根本干不了其他的營生。”
周邊種棉花的村莊越來越少,而西劉村所有的耕地卻全部種起了棉花。西劉村黨支部書記劉景全坦言,“這些年我們這兒的西瓜行情比較好,種棉花其實主要是為了跟西瓜套種,沒指望能賺多少錢,要不然早就沒有人種棉花了。”
收購方,收不到、吃不飽,棉價波動日子難過
這些天,高青縣唐坊鎮鄭埝村的“棉經紀”鄭念太不怎么順心。從20多歲起做棉花買賣,他還真沒大遇到過現在的“窘境”:每天出去收棉花,大多數時候都是空手而歸。
“往年這個時候,老百姓就會出手,一來棉花占空間大,二來存得時間久了會降個品級。”回到20年前,鄭念太一天能收7萬多斤棉花,一年收300多萬斤,但現在一年也就收個30萬斤。“這幾年周邊的魏棉等紡織企業都不用當地棉了,今年要是國家不托底,棉價怕連3.5元/斤都到不了。”
“棉經紀”日子難過,棉企的生意也不好。在惠民縣國科棉業有限公司,雖然一天的收儲量達到20余萬斤,但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,往年這個時候有20多家棉企一起開秤收儲,今年卻只有國科一家。總經理祁福國說,以前光本地的棉紡企業就能消化60%以上的皮棉,現在80%以上的都是走中儲棉,棉紡企業這塊連10%的量都消化不了。“有外國棉的沖擊,利潤太低了,中儲棉是每天都放量拍儲,拍得上才敢收,收儲資金都靠墊付,正常運轉起來沒個2000萬元做不下去。”
高青曾是全國百公斤皮棉縣、全國棉紡織名城。依托當地豐富的棉花資源,過去數十年內許多棉花加工企業紛紛上馬,形成了相對完整的產業鏈。但近年來國內棉花市場的波動,卻讓這條歷經多年打造的產業鏈“很受傷”。
“棉價不穩,2010年漲到了接近8元的"天價",這兩年又一路下跌,企業也像坐上了"過山車"。”淄博英匯紡織公司董事長姚方青說,干了一輩子紡織,卻越來越覺得“吃不飽”。“企業不怕棉價高,就怕價不穩。原材料價格定不下來,企業訂單不敢接?,F在這個行市,我們能做的就是簽約時與客戶約定好價格浮動,再就是加強內部管理,提高產品附加值。”
對策,脫困需從長遠著眼,政策應更具針對性
種了多年的棉花,石剛覺得國家的政策導向很關鍵。“國家重視糧食生產,糧食每畝補貼120元,群眾的種糧積極性馬上提上來。反觀棉花,補貼只有15元/畝,補貼力度不大,影響種植積極性。”
今年3月份,國家再次出臺政策,決定從2012年9月1日起至2013年3月31日止,在新疆、山東等13個省份以標準級皮棉每噸2.04萬元的最低收儲價不限量收購,這一價格比2011年度提高600元/噸。但是,收儲價直接面對的是棉花加工企業,而非種植棉花的棉農,對調動種棉積極性只能起到間接作用。
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后,棉花進口量急劇增加。根據農業部發布的數據,今年1月至10月,我國棉花進口452.0萬噸,同比增90.3%。連續兩年,棉花的國內價和進口棉價價差超過5000元/噸,儲備棉庫存從不到30萬噸激增到400多萬噸。與此同時,國內紡織企業又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難,影響到棉花收購市場。許多棉紡企業迫于成本壓力及市場環境,普遍愿意使用進口棉。
“進口量越來越大,而國內生產的棉花又用不完,價格持續走低,棉農不愿意賣,棉企收不到國內棉又只能轉向進口棉,由此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。”在惠民縣農業局植保站站長陳文祥看來,國內棉花生產的比較優勢漸漸消失。
但作為大宗農產品,棉花的重要性毋庸置疑。無論是社會效益,還是生態效益,棉花種植在國內都需要保持一定的規模。
山東農業科學院棉花研究中心副主任董合忠認為,國內棉花品種研究和種植方式正處于關鍵時期,國家必須給予足夠重視。“農業技術的研究和推廣周期相對較長,在這個關口上,好鋼要用在刀刃上,必須摸準棉花生產的優勢產區,有針對性地出臺補貼和獎勵政策,包括在科研和成果的轉化上加大扶持力度,培育高產高質省工的棉花新品種,穩定種植面積,提高種植水平。”
棉花要靠企業消化,棉企不景氣最終拖累的是棉花生產。姚方青建議,國家也應加大對棉紡企業的支持力度,使棉花價格、質量標準、營銷方式與國際接軌,盡快解決棉紡企業增值稅“高征低扣”問題。另外,棉花儲備辦法也需改善,應當鼓勵銀行幫助棉紡企業儲備棉花,增強企業抵御市場風險的能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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